“我们从小就出生在一个偏僻的乡村里。
我仍然记得那里的穷山恶水，干旱肆虐。区区五十户人家里，只要生下了男孩，就会被教导洗衣做饭，农活粗活。
至于读书......附近唯一的学校，离家大概有五公里那么远吧，要去上学得先跋山涉水两三个小时。”
李默和妹妹静静地坐在病床的另一边，听着陈枫讲述着，他们闻所未闻的艰苦人生。
此刻，医院旁的道路上已经布满了来来往往的人群，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。
那些嘈杂喧闹的声音传了进来，却依旧无法打断他的故事。
“你们可能不知道，在我们那个时代，读书只是女性所拥有的特权。每当天还没有亮的时候，每当鸡鸣还没有响起来的时候。
村里仅有的两名小女孩，就会在我们羡慕的眼神中，走上那条求学的神圣之路。
因为我们知道，她们将来也许能够走出这个小地方，爬过视线尽头的那座大山，去到外面去。看看这个大千世界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。
而我们男性......则只能一辈子都被束缚在这里。
呵，说起来很可笑。我们听见最多的一句话，就是：你家又生了个男娃？唉，赔钱货啊！以后还是得嫁出去！要不是他们能帮忙做点活，我早就把我家那几个男娃给卖出去，当别人的童养夫了。”
李默闻言沉思了片刻，他突然想起了在前世中一些人对女性的偏见。所以当他发现，这一切都被扭转过来，偏见被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，还是有点不习惯。
李雪依则看了看自己的哥哥，以为他是对不公平的对待感到愤慨，所以便拿起右手，想要揽住对方的肩膀，以示安慰。
可少女又有点害羞。于是右手就这样腾在空中，上也不是，下也不是的。十分尴尬。
几经思索之后，李雪依还是敌不过害羞的感觉，只好悻悻的将其收回。
“那你和我父亲是怎么出来的呢？”李默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故事，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妹的小动作。
“喔......说起来，我之所以能出来，还全都是靠李维啊。
那时候，这家伙可不像现在这样恹恹的，他从前可是一名真正的热血男儿啊。
咱们村里的所有小男孩都已经习惯了，习惯了这种被区别对待的方式。大家都屈服了......并纷纷跪倒在命运之神的脚前瑟瑟发抖。
唯一一个还站着的，就是李维了！
那时候，他是我们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！是敢于反抗，敢于和不公平对待说不的人！”
陈枫说着说着，语气变得激动了起来，似乎在他的眼中，就真的有一名英雄正站在面前。
“爸爸...他？是英雄？”李雪依的声音充满了质疑。
她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父亲，那个脸上已经被割得满是皱痕，神色虚弱的中年男人。
从她记事起，李维留给她的印象就只有唯唯诺诺、醉生梦死、毫无责任感这三条。
李默却很容易的就相信了，不如说，他接受这个世界里的父亲的样子，还花了不少时间。因为，在前世里，李维是真的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，脸上从来都不苟言笑，举手投足间都布满了成功人士的威严感。
“是啊，时间真的能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啊。我想，就算是儿时的玩伴们见到了你们的父亲，他们也会不敢置信吧？
毕竟谁能想到，当年那个像狮子般倔强，就算身上布满了被家人殴打虐待的伤痕，也毫不妥协的男人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。”
说了这么多话，陈枫也觉得有点口渴了，于是便拿起放在一边的保温瓶，将里面的白开水一饮而尽。
“那是一个晚上，我记得很清楚。改变了我们两人命运的夜晚。
李维在当天白日的时候不知发了什么疯，他将村里所有年龄相近的小男孩全都聚集在了一起，说：我要从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逃出去，有谁愿意和我一起？
孩子们还以为他又想玩个什么别出心裁的游戏，所以也都没有放在心上，随意就赞同了他的计划。
但是，过了晚上约定的时间后，却只有我一个人来到了李维所在的聚集地。”
“你们就是在那天晚上一起逃出来的吗？”李默已经听得入迷了。
李雪依也没有动手动脚的心思了，她无法想象，自己一向看不起的父亲身上，居然还藏有这样的故事。
“是啊。当时我见到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，心里就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。
但李维他非但没有恐惧，反而开始鼓励起我。还叫我别害怕。
说来也奇怪，那天晚上本来是乌云密布的，可我现在想起来，却觉得很耀眼。比盛夏的烈日当空还要耀眼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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